新加坡UWC, Dover校区
在回国的飞机上,脑海中略过这一年许多细碎的片刻,发现许多无奈的,惊喜的,沉默的,绝望的点滴编织成这一动人的篇章,似乎过往的十六年从未如此般热闹过。既然这里的老师们非常喜欢让同学们写反思,那就认认真真地做个回顾吧。过往的这一年,充满着不如初三时斗志昂扬,不如预初时懵懂困惑,亦不如孩童时天真烂漫。因为它是独特的,属于我的Foundation IB Year。值得写的有许多,暂且便围绕着三个主题词:兼听则明,友谊和我的英语老师。
与初三自习课上那一层楼的静谧截然不同,这个学校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就如那叽叽喳喳的鸟叫,有人欢喜有人嫌。从课堂上大大小小的课堂展示项目和讨论环节到午餐时分围坐在圆桌前的闲聊社交,再到宵禁后窗前光影下几个脑袋凑在一起的夜聊,无息止地散发着高中生特有的活力。虽然热闹绝不是个褒义词,但这的确就是校园生活的写照,无奈而真实。
在这些声音中,有些是发人深省的真知灼见,有些则不能免俗地成为一笑而过的牢骚。在这种情形下,即使竭尽全力寻找独处的机会,但也会很快让你失望的,如有时在楼道里迎面遇见你的宿管老师,也总免不了一段尴尬的对话,聊一聊天气,聊一聊近日的校园生活。课堂上也是如此,一道浅显易懂的习题或一个显而易见的中心总得经过全班同学的共同推演或讨论才能成为笔记本上短小精悍的一句话,老师却总是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在人声渐弱时抛出一个问题,却很少告诉我们任何正确的解读。
TedX演讲活动(作者,后排左四)
初来乍到并不是很习惯这样的频繁的沟通形式,在我看来浪费口舌于这些日常琐事实在影响学习效率。但渐渐地,我却发现那些灵感与顿悟似乎都来源于这些学习生活中看似平常的对话;脱口而出的想法往往能激发更为深入的讨论磨合,最终或是打造成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草案,或是修正过往潜意识里的偏见,或是刷新加深对事物的认识。大多时候,这些声音里没有权威的答案,更多是由多元视角、过往经历和接纳包容的好奇心编织成的热情。质疑或是声援,就事论事时我们的立场总是复杂多变的,有冲突和分歧,但追求真理的心却始终如初。
即便如此,探讨得多了,自然会疲乏,因为价值观的塑造不是一蹴而就,很多时候倾听反而成为了理解的基石。
一年一度的校园UN Night,组织的中国特色小吃摊,将所得利润捐给上海的Baobei NGO
一年里,我花了许多时间去听,熄灯后听室友们的年少奇遇与家庭烦恼,common room里采访我的宿管老师24年来在学校与熊孩子斗智斗勇却看着他们成长为更好的大人的满满成就感,晚饭后与英语老师谈起书单与选课而回忆起自己在UWC读书时的经历与对文学的诚挚热爱……
这其中,数韩国室友K的故事最为典型。从典型的亚洲高压环境转学至此,高中生活特有的活力与自由让她深受吸引,曾经GPA满格的优等生竟摇身成为了老师们口中的老大难。宵禁迟到、擅自外出、接触酒精等等“违纪行为”似乎早就可以被开除许多次了。初来乍到时我曾嗤之以鼻地以为这不过是另一个自由散漫的学生罢了,因此苦恼如何面对彼此的截然不同。却是那个晚上,她因第二天的中文口试焦头烂额时,我们开始了一段深夜长谈。那个晚上,我又一次成为了倾听者。从一个个中英文夹杂的短句中,蹦出的是来自父母的极高期待与哥哥去了康奈尔的压力,流露的是为适应西方文化环境而无奈做出的习惯改变,以及对漫漫求学路上练就了纯正美式口音却在韩语中结巴的迷茫。当我们终于将心头的压力倾泻释放,才醒悟原来坦诚相待的大家都曾有过相近的烦恼,我们不曾如外在的标签那样迥然不同。一番权衡后,她选择在DP1重拾抛下五年的母语,将房间的狼藉一扫而空,墙壁贴上每周的日程列表,并与父母每周通话沟通生活近况。一切似乎又回到原位,改变不是那么轻而易举,但倾听能够传递无言的力量。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故事,绝非一个简单的数字便能定义的,而纵使第一印象千差万别,深入交谈后也总有那么一个瞬间可以感同身受,尝试从对方的角度重新认知这个世界。这份求同存异是倾听中最宝贵的财富,因为它奠定了未来更多次沟通的基石,也为自己的认知打开另一扇窗。倾听中,亦能追寻他人的选择背后的思考,为自己的决策借鉴经验。也许我们一同经历青春彷徨,但毋庸置疑的是,我们都是自己故事的塑造人,走着自己的路,追着也许还不存在的梦。
Singers合唱团在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演出
关于友谊,取决于每个人的定义和标准。回忆过往的每一个日子,发现我时常独来独往,曾经习惯了用集体定义自己,如今却再难以找到紧密相连的群体。这样的经历很难说不是孤独的,却又像是长大必经之路。课程,活动和课余,每一天都充满了无数的选择,究竟是坚守兴趣还是追随大流,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你的社交情况。严肃的外表让我成为了慢热型,坚持主见的个性又无法确定有个时长相伴的朋友。曾经困惑至极时,我消极地认为这里没有我应有的位置,在老师的疏导下我发现是自己选择了这种忙碌充实的生活而作出的取舍。在这里特别感谢Dayparent, Clare,作为宿舍里唯一会中文的Dayparent,她总是能够迅速理解我的心情,站在朋友的角度分析每一方的视角而给出理性的建议和温暖支持,帮助缓解我的焦虑与远方家人的关切。
我的英语老师Ms. Wilmink, 是英国UWC校友。她的热情,使命感和对学生在学业上的指导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一直都是个愤怒的人。”她曾说,是的,她的愤怒源自于那份热情,对解决社会不公平的现象,化解冲突、建立和平,她从未失去希望,而是着手绘出自己的蓝图。
作为UWC校友,她在自己的课堂体系建设中融入“和平教育”的元素,从小组合作项目出发,延伸到诗歌与文学赏析,将冲突背后的原因、后果和解决方案等元素揉入一次次讨论和实践中,让我们切身感受到冲突在人际关系、内心挣扎、不同语境中的演变,将一门语言教成一门人生哲学。
在选课方面,她与我的谈话不计其数,也让我认识到学习的真谛和学校的意义。她曾毫不留情地说:“你若是这样选课就是犯下了愚蠢的错误,因为你错失了一个无比宝贵的学习机会。”她说,十年后,你不会在意当年的自己是否拿了45分,但会铭记那些曾经改变挑战你的认知的课堂讨论。在你犹豫不定的时刻,她会成为那个推你一把的人,信任她,成就更好的自己。是她的鼓励与批评让我逐渐清晰学习的动力应当出于对科目本身的热爱。正如她的热情是纯粹的,才能如此旺盛。她的启迪,更体现在对教学的严谨态度。习惯了标准答案的我总忍不住问,这篇应该如何理解?她却总是不置可否,你觉得呢?相比起一句简单的回答,她更注重那份宝贵的逻辑分析,因为这是老师能够教授给我们人生技能。“没有好的解读,却有好的论证过程。”“每个故事都带有偏见。”她教给我的人生课,还没有上完。
新加坡UWC,Dover校区入口
这个学校并不完美,但有着它独特的魅力和动人之处,给个性以最大程度的支持。现既然接受了她的多元,就需要鼓起勇气面对。前段时间香港与台湾的同学们热烈讨论着时事与过往,我们虽然立场不同,但在同一屋檐下幸而我们选择了倾听而非弃之不顾。盛夏的蝉鸣已经萦绕耳边,每一个人也早已有了自己的愿景。愿我们能够以更好的姿态面对即将来到的两年。
文稿:刘欣畅,2018年入读新加坡UWC Dover校区, Foundation IB
图片:作者提供
世界联合学院
United World Colleges(世界联合学院,简称UWC)是当今世界独具一格的全球性教育运动,从全世界150多个国家和地区挑选优秀的学生。UWC创建于1962年,旨在通过教育,联合不同的国家、民族和文化,从而促进世界和平与可持续发展。在UWC,来自不同种族、文化和家庭经济背景的学生一起生活、学习,通过UWC的教育,培养学生成为具有国际视野和社会服务精神的未来领袖。
常熟UWC提供为期两年的国际文凭大学预科课程(IBDP)及为期一年的国际文凭大学预科预备课程。